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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 “阿衍,你愛我嗎?”(轉折章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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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 “阿衍,你愛我嗎?”(轉折章)

子彈嵌在車窗上那一幕就像刻在了鐘衍腦子裏一般,除去事發當時司機的急剎和小淇的驚叫聲,賀泊堯上一次中彈受傷被姜澤送回瀾庭壹號時的場景,也反覆不斷在腦海裏交錯。

索性這次賀泊堯沒有受傷,沒有像上次一樣纏著繃帶躺在床上。

可不知為什麽,鐘衍的心情並沒有因此而輕松。

賀泊堯與姜澤在書房商議事情,鐘淇一回來就鉆進了自己房間,一樓大廳裏的傭人手中拿著工具在做晚間最後的打掃。

所見之處,明明每件事都和以往一樣看上去秩序如常,可沒由來的,氣氛中卻莫名透著一股沈悶與壓抑。

鐘衍覺得自己嗓子有點幹,走到島臺接了杯溫水。

此時正好看見忠叔端了兩杯牛奶過來,聽說其中一杯是給小淇的,鐘衍站在原地想了想,最後從對方手中接過了餐盤,決定由他親自給人送過去。

鐘淇住在一樓最東邊靠窗的臥室,雖與鐘衍所在的主臥正好是上下樓,在此之前,鐘衍卻從來沒有踏足過這片在他心裏獨屬於弟弟的私人領地。

鐘衍原本是應該先敲門的,可在走近時不知怎麽晃了下神、將手搭在了門把上,再反應過來的時候,自己面前的這扇門已經開了。

迎面看到的便是beta整片光潔黝黑的後背,脫衣服時彎腰,脊柱微微向後隆起。

鐘衍眸光落在對方後腰的時候微微一滯,下意識瞥過了眼,此時鐘淇察覺到門邊的動靜,也已經轉過了身來。

“哥。”鐘淇套了件黑色緊身短袖走過來,有些尷尬地對他笑笑:“進屋怎麽不敲門啊?”

鐘衍抿了下唇,視線落在手中的餐盤上、很快又擡起頭來,神色看不出異常:“抱歉,剛剛走神忘了。”

說著端起杯子遞到人面前:“忠叔讓給你的牛奶。”

鐘淇“嗯”了一聲,沒有任何疑問或是猶豫,仰頭咕嘟咕嘟幾口就將一杯全喝了下去。

鐘衍就這麽靜靜看著他喝,全程沈默著,等人將只剩下殘渣的空杯子遞回來,這才慢悠悠開口,拋出那個早已準備好的問題:“小淇,你從小就乳糖不耐受,每天晚上喝這個,不會不舒服麽?”

氣氛在兩人間驀地凝滯了幾秒,墻上時針的滴答聲在此時尤為突顯,鐘衍看到對方臉上的表情僵住、但很快又恢覆自然,似乎剛才一晃而過的異樣只是自己的錯覺。

鐘淇擺擺手“嗐”了一聲,完全一副很輕松不慎在意的模樣:“小時候體弱才會乳糖不耐,現在早就好了。”

鐘衍垂眸微微勾了下唇,沒再說什麽。

轉身出門前又回頭望過來一眼,對方臉上浮現一閃而過的慌張,明顯在小心翼翼打量著自己。

鐘衍莞爾,手扶在鐘淇肩頭不輕不重捏了捏,柔聲告訴他:“早點休息。”

人這才像是放心下來,肩上緊繃的肌肉稍有緩和,嘆口氣:“好的哥,晚安。”

鐘衍笑,他便也笑了。門縫在兩人的對視間不斷縮小,直到“哢噠”一聲被整個合上。

-

鐘衍以為賀泊堯今晚不會來臥室陪自己說話了,誰知姜澤走後,alpha還是以最快的速度洗漱、穿著睡衣上了床。

也不知賀泊堯在書房抽了多少煙,即使洗過了澡,身上還是隱約能聞出淡淡的煙味。

鐘衍沒有刻意在等他,但從alpha上床的那一刻起,身體就已經不自覺靠過去,像是生怕對方聽不清自己在說什麽一樣,仰頭輕聲問他:“兇手抓住了嗎?”

賀泊堯單手支在枕頭上,側臉露出一道清晰的頜線,語氣隨意且柔和:“哪有什麽兇手?”

alpha沒有在看鐘衍,頓了頓,只道:“那條路附近有一家射擊俱樂部,估計是誰的槍偏靶了,明天我讓姜澤把人找著、給我把車修了就行,沒別的。”

這話明顯是哄傻子聽的,賀泊堯說起來臉不紅心不跳,以為鐘衍會相信,鐘衍卻不願做那個傻子。

“你也有槍。”

beta想起賀泊堯每一次在自己面前舉槍的樣子,也曾有過陰鷙與瘋狂,全身上下透著股陰寒,像地獄裏走出來索命的閻王。

但那都只是表像,事實卻是,賀泊堯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開槍殺過任何一個人。

鐘衍話裏沒有褒獎的意思,只是在陳述事實:“你的槍從來沒有走火過。”

賀泊堯替他拉了拉被子,卻笑:“它只是不在你面前走火。”

氣氛安靜了幾秒,鐘衍今晚的問題似乎格外地多,不排除是被晚上那件事給刺激到了。

緩了緩,又問:“你是不是在做很危險的事、得罪了很多人?所以他們都對你虎視眈眈的。”

鐘衍用詞比較委婉,此處的“虎視眈眈”包括且不僅限於賀泊堯之前的一次中槍與今晚的遇襲、還有烏納將軍曾經試圖在他身邊安插眼線的事。

賀泊堯沒有反駁,眼眸沈了三分:“不會讓他們如願的。”

“為什麽?”鐘衍開口前還是斟酌了一下,明知自己不該幹預的,但還是忍不住道:“你可以選擇不跟烏納將軍合作的。”

賀泊堯當然不會說自己是為了讓烏納在流民裏尋找小淇的下落、才被迫染指軍火生意的。

他覺得自己太傻,對方拋出個誘餌就把自己騙上了鉤,更怕鐘衍得知真相、自己無從辯駁。

默了片刻,最後只輕描淡寫說:“為了錢。”

一個極具說服力實則再蹩腳不過的理由。

beta望著他,目光中透露出些許茫然,不自覺蹙緊了眉。

賀泊堯勾唇,低頭湊近了些:“怎麽?我看上去不像是很缺錢的樣子?”

鐘衍眨眨眼,這個問題似乎不用他再多費口舌去回答。

之後只聽到alpha的一聲輕笑:“人為財死、鳥為食亡。我是個俗人,我也不能例外。”

一個吻猝不及防落在額頭,鐘衍的眼睫隨之闔上,賀泊堯的一句“睡吧”,宣告今晚的睡前交流正式進入尾聲。

今天的對話十分簡短,短到alpha那一側的床鋪還沒有暖熱,他卻要走了。

鐘衍睜眼,拽住他的衣袖,像陷在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中,莫名有點不安。

問他:“明早一覺醒來,你還在家裏麽?”

“我在。”賀泊堯語速柔緩,輕聲細語地說:“不止我,還有小淇、忠叔、姜澤,我們都在。”

“好。”

盡管不是很困,鐘衍還是閉上了眼。

-

昨晚睡著之前,鐘衍記得賀泊堯就在自己身邊坐著,像只擺在床頭的玩偶,安靜地陪著自己。

誰承想一覺醒來,賀泊堯竟還保持著那個姿勢——斂著眸、雙臂環在胸前,眼下的烏青卻不知不覺深了一圈。

如果不是窗外天已經亮了,鐘衍懷疑自己只是打了個盹,賀泊堯一會兒還要回書房。

他也並不非渾然不覺,隱約能感知到alpha似有心事,他們有整整一個晚上的時間,只可惜,對方終是什麽都沒有講。

賀泊堯蹲下身,為鐘衍套上襯衫、自上而下認真地系好每一顆扣子。

又拿過襪子來替他穿上,虎口握在beta的腳腕上,動作明顯地放慢了,拇指摁在鈴蘭花腳鏈上來回摩挲了幾下。

今天的早飯很豐盛,有鐘衍喜歡的白粥蝦仁、還有鐘淇時常掛在嘴邊的炸油糕。

賀泊堯為鐘衍盛了兩碗飯,看鐘衍不吃粥裏的玉米,就用筷子把那些玉米一粒一粒都挑了出來。

第二碗吃到一半的時候,接人的越野車就來了。

鐘衍和鐘淇的隨身衣物及日用品都已由傭人收拾好裝到了車上,鐘衍事先並不知道。

beta坐上後排,車門大敞著卻遲遲不見賀泊堯上來,這才隱約覺察出不對,斂著下巴,試探性地張口問他:“是……出了什麽事嗎?”

賀泊堯面上帶著淡笑,撫上鐘衍因疑惑而細瞇的眼尾,靜靜望著他。

“不是一直想回丘山看看麽?”alpha抽回了手:“烏納的軍隊撐不了太久,瀾城有不少人已經開始撤離了。”

“我給姜澤交待了,帶你和小淇去後方安全的地方。等戰事平息,你再帶著小淇一起回丘山。”

瀾城近來的局勢鐘衍略有耳聞,他也相信alpha口中所說的話,然而此時,他的關註點卻完完全全不在這上面,拽住alpha的袖子:“你呢?你為什麽不走?”

alpha輕笑:“我走,港口的生意就停擺了。”

鐘衍不相信在賀泊堯的眼裏,那些生意就真的比他的命還重要。

可賀泊堯的話又讓人找不出破綻,那語氣輕描淡寫,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。

鐘衍沒理由替他懸心的,可就在聽見賀泊堯說他要留下來的那一刻,不得不承認,自己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。

“阿衍。”

怔忪間,鐘衍聽見賀泊堯喚了他一聲,隨後從下人手裏接過箱子,放在後排座椅旁邊的空位上:“可以幫我保管我最心愛的小提琴嗎?”

alpha修長的手指拍了拍琴盒:“雖然琴弦斷了一根,但如果以後有機會,我還是想把它續上,繼續給你拉琴。”

“如果你願意聽的話。”

鐘衍現在沒心思與他閑聊,轉頭默默看了眼琴盒,望向人的表情更凝重了:“賀泊堯,你真的不走嗎?”

“不了。”賀泊堯拍拍他的頭,眸底流露出不舍,但還是很冷靜地說:“我不在身邊,你要照顧好自己。”

後備箱的行李核對完畢,“哐”地一聲,門被人摁下來用力地關上。

是該正式道別的時候了,alpha頸間的喉結滑了滑,扶在門框上的手不自覺一緊,像是還有話要講。

短暫沈默後,突然開口:“阿衍,你愛我嗎?”

alpha語氣沈著,卻出奇將每一個字都咬得很清楚,一下一下敲打著鐘衍的鼓膜。

愛嗎?

在此之前鐘衍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,神情一如方才那般凝重,淺琥珀色的瞳仁裏寫滿了迷茫。

他不知該怎麽回答,但還是習慣性張了張嘴。

他想說讓賀泊堯給他點時間,不管愛與不愛,自己都想認真思索後再給出答案。

他不想敷衍、也不想騙他。

“算了。”賀泊堯卻在這時打斷了他,極淡地笑了下,帶著幾分自嘲:“時間來不及了,走吧。”

alpha最後捏了捏鐘衍的肩膀,退後正要把門關上,猝不及防,鐘衍卻在這時叫住了他。

“賀泊堯。”

鐘衍話音落地,低下頭,把掛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根紅繩取了下來。

佛牌在戶外陽光的映襯下似乎閃著金光,鐘衍舒了口氣,下車走到賀泊堯跟前,踮起腳將它掛在了alpha的脖子上:“這個,本來就是你母親給你求的。”

鐘衍盯著他,目光灼灼:“賀泊堯,你也照顧好自己,一定要平安。”

alpha很輕地“嗯”了一聲,嘴角勾起淺笑。

鐘衍轉身欲走,alpha卻突然擡手將他的胳膊箍住,稍用力往回一扯,下一秒便將他擁進了懷裏。

鐘衍擡手,撫在他帶有薄肌的後背上,兩人就這樣站在原地安靜地抱了會兒。

須臾後,溫熱的氣息呵在鐘衍耳邊,賀泊堯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對他說:“阿衍,鈴蘭花腳鏈的藍寶上,刻著我在斐納德銀行私人賬戶的秘鑰,是我到目前為止積累的全部身家,用你的指紋可以解鎖。”

“以前的很多事……”alpha說著頓了頓,聲音幾不可察抖了一下:“對不起。”

“細算起來,終究是我欠了你的。”

如果……

這筆錢,就當是我對你微不足道的一點補償吧。

-

越野車發動,載著鐘衍和鐘淇開出了瀾庭壹號。

後視鏡裏,鐘衍看到了賀泊堯在沖他們的車子揮手,姜澤開了輛吉普就跟在他們這輛車的後面。

鐘衍卻像是整個人被凍住了一樣,身體僵硬地靠在後座上,大腦仿佛失去思考的能力。

舉目可見的,只剩下前方灰蒙蒙筆直的路,不知終點,一眼望不到頭。

車子開上國道之前,鐘衍意識總算回攏了一些,叫住司機,讓人把車靠在路邊停下來。

鐘淇坐在副駕,扭頭不解地看向他。

鐘衍頓了頓,輕聲道:“去找你父母吧,不用再陪著我了。”

對方神情微微一滯,聲音虛虛的,喚了他一聲:“哥……”

鐘衍不願跟人繞彎子,態度算得上和藹:“小淇沒有乳糖不耐受,後腰有一塊淡紫色的胎記。”

“你不是他。”

至此,前座的beta這才意識到,原來在自己渾然不覺時,鐘衍的試探就已經開始了。

“你是……什麽時候開始懷疑的?”

對方的聲音聽起來不太有底氣,隱約還透著點慌張。

鐘衍眨眨眼,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和一點:“我沒有怪你的意思,相反,我很感謝你。”

他沖人笑笑:“我曾經幻想過很多次,如果我的家人都還活著,我的生活又會變成什麽樣子。謝謝你,替我圓了這個夢,雖然做夢的時間很短。”

聽完鐘衍一番陳述,beta像是有所觸動,低下頭猶豫了一下,這才說:“你弟弟……確實還活著。”

“賀先生這些年來動用了不少關系,一直在找他。”

對方說著哽了一下:“可是那個時候你生病了,他找來我們家好幾次,給了我們很多的錢。我父母看出來他實在是走投無路了,最後才不忍心松了口,同意由我來假扮鐘淇。”

鐘衍安安靜靜聽對方把話說完,像是回顧了一幀由他親自演過的電影,到最後,終於釋然松了口氣,拍拍“鐘淇”的肩:“現在你終於不用再假扮了,快回去吧,回去跟你的家人團聚。”

對方的臉上似有擔憂,擰擰眉:“衍哥,你……”

“我很好啊。”鐘衍莞爾笑了笑:“你也要好好的。”

放心,我現在……已經沒你想象得那麽脆弱了。

途徑一處長途車站,鐘衍讓姜澤把他在那兒放了下來。

拿了些隨身行李、背上賀泊堯的小提琴,鐘衍與姜澤道別,說之後的路,就各走各的吧,他能照顧好自己。

姜澤知道自己需要執行賀泊堯的命令、一路護送鐘衍,可心思終歸拴在瀾城那邊,正躊躇不定時,卻見鐘衍提著行李上了一輛大巴車。

beta沒有找到座位,站在窗口,彎下腰笑著沖他揮了揮手。

大巴車啟動,從自己面前開走了。

姜澤沈默地註視著,沒有與人說再見。

賀泊堯交待的任務他沒有完成,回去後或許會受罰,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。

這一別,只願他們所有人,都能好好地活著。

-

反戰聯盟集結起來的部隊勢如破竹,鐘衍離開不到一周的時間,瀾城便淪陷了。

聯盟政府聯合軍事法庭一起逮捕了烏納,與反戰聯盟展開了一輪又一輪的談判。

與此同時,瀾庭壹號出事的消息,也通過媒體的前線戰報傳到了鐘衍的耳朵裏。

他們說瀾城最大軍火商的私人府邸深夜被炸,大火連著燒了整整兩天,從廢墟裏找到了alpha的屍骨,早已化成了一把焦灰。

聽到賀泊堯的死訊,鐘衍一開始不願意相信,後來突然想起,賀泊堯說過,只要自己發消息他就會回的。

鐘衍拿出手機,指尖顫巍巍點在屏幕上,給他發了很多條微信,問他怎麽樣、問他現在在哪、問他的小提琴還要不要了。

按他當時教的那樣,鐘衍對著小提琴頭像拍了很多下。

手機是震動了,卻一直沒等來對面的回覆。

思緒回轉,鐘衍想起自己當時躺在病床上,得知小淇的下落後還曾跟他確認過:“賀泊堯,你不要騙我。”

賀泊堯那時可能是太想讓自己活下去了吧,信誓旦旦在自己面前保證:“阿衍,我要是騙你,不得好死,天打雷劈。”

一語成讖。

鐘衍的手機從指間滑落,靠著門框緩緩坐在了地上。

beta輕笑,淚水卻在眼眶裏打轉。

賀泊堯,幹嘛要發那樣的毒誓啊……

看吧,老天爺對你的懲罰,終究是應驗了。

作者有話說:

下一章時間大法,一年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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